祖　國

　　——念國于大西洋之岸

 

愈留戀則愈被吸引

愈遠離則愈被找尋

酒喝兩盅

話堵胸口

千言化兩語——

我的祖國！

 

祖國啊

究竟是什么？

是用豐沛的乳汁

將我哺育長大的

貢寶拉格①嗎？

是五十三年前

《花的原野》雜志社

退稿信上的那句

“來稿未用

故此退回”嗎？

這句話

讓我自此跨上文字的烈馬

越過森林、荒漠和平川

讓我摔下、拖行、再次上馬

向著無垠的遠方

揚鞭奮蹄！

我的祖國！

 

紐約、彼得堡、

列夫·托爾斯泰的書房

一個蒙古人之子

曾有幸親臨。

從傾灑自

俄羅斯天空的

蒼須的間隙

我遙望

不可替代的祖國。

 

當我

暢游死海時

我分明看見

產鹽的烏蘭淖爾②在招手

當母親

將采來的湖鹽裝好后

親愛的祖國

會跑過來

幫我一起

擔回去。

 

當我

在異域如洗的碧空下

呼吸著清冽的空氣

當我

漫步在異國

鱗次櫛比的

象牙般的

摩天大樓間時

是心中的祖國

讓我自信昂揚

是伴行的祖國

讓我信步由韁。

 

如今

我坐在

大西洋的岸邊

感慨萬千

被萬千感慨。

久日

在岸上

張合著嘴的魚

不久

就將回到

大海的懷抱。

 

愈分離則愈思念

愈思念則愈伶仃

酒到酣處

鼻翕須顫

言語由衷——

我的祖國！

 

錫林浩特

——1978年我從錫林浩特市調離，距今整整四十載

 

穿著緞袍

手捧鮮花的

錫林浩特

為了接我

特地來到

火車站。

看著

握著我的手

笑盈盈的

年輕人

老漢我

真有點

不知所措。

 

坐上

錫林浩特

接我的轎車

觀賞著

車窗外的

街景

一塵不染的樓廈

高高聳立

詠唱著

不聞聲音的

歌曲。

 

如同四駕馬車

如同及鐙的牧草

如同火車

如同飛機

一晃而過的四十載……

 

與剛畢業的

莽撞青年

一起住過的

文化局的大樓啊

如今你是否

還認得我？

門前總是

馬匹成堆

獵狗成圍

我時常光顧的

那家蒙餐館子啊

現在你是否

還在？

 

那年

刻骨銘心的

百年不遇的雪災中

顛簸在

坦克開辟的

不見人煙的雪路上

直至黎明時分

總算來到

敖包山頂的時候

山腳下

你散發著

朦朧的光亮……

 

回憶過去

紀念往昔

重逢無限美！

說不定

能碰到幾個相識

不！無人不相識！

我走在

霧靄繚繞的碧原上

走在光耀奪目的珍珠里

是啊，是牧民鑲嵌的珍珠哩

說起親愛的牧民

我兩眼不禁淚汪汪

 

待了幾天

明天將登上返程的航班

但心兒定會留下

那遙遠的

綠色的海

定會在胸中涌蕩

世間所有美好

定會在此齊聚

將來

我還要來

錫林浩特啊

我相信你還將把我迎接

 

寧　靜

 

本質的寧靜

在銀鈴般的

鳥鳴里

在沉思于枝頭

靜候采摘的

蘋果那

永恒的須臾中

 

微笑

寬容

慈悲

無常之中

寧靜

普照光輝

簡單的

濫觴

雷霆的

寂靜

從這無限的

深邃中

寧靜

涌冒不息

 

動之靜

靜之動

由寧靜辨明

數之學

學之數

由寧靜演證

書之韻

心之靈

由寧靜孵育

善之力

忠之烈

由寧靜播散

 

寧靜

在于會放下

寧靜

在于能解開

寧靜

在果敢與堅毅里

寧靜

在狂風與暴雪中

 

那注入天際的碧野

才配享有寧靜……

……

節選自《民族文學》漢文版2019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