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 群》

偌大的一群羊，擠在一起

咩叫著，緩緩而行

你拿什么比喻似乎都不為過

又似乎都是一種過錯

無須再虛擬什么場景

羊群后面

兩個裕固族牧人，一男一女

各牽著一匹馬。一匹馱著帳篷

另一匹馱著鍋碗瓢盆和一個孩童

但，還是有神，諭我以一個深邃的意境：

一頁展開的經卷

一只只滿含悲憫的眼睛，仿佛

一個個深入骨髓的經文

 

我像天空一樣，發了會愣

羊群已遠去了

揚起一股若有若無的煙塵

遠去的蹄音

仿若，在大地上打字的聲音

 

 

《飲 水》

這時的暮色，似黑，似紅

還有一只鳥，飛向天地的夾角間，似乎要支一支

這將盡的時辰

 

一股涼風，仿佛就是從那夾縫吹過來的

有點蒼茫，還有點空蒙

風吹草動

發黃的草穗一顫一顫

真像是神們起身離開時，晃動的耳環

 

真想對那個牧羊的裕固族姑娘

深刻地比喻一番

但是，沒有一個詞能超越她微笑的波瀾

那雙眼睛呀

絕對是從海子里，提取出的兩滴湛藍

 

飲過水的羊

三三兩兩

像是走在去天堂的路上

 

 

《賽罕塔拉草原》

九排松。九根骨肋

或者，就是九張展開的冊頁

 

一只白唇鹿

橫渡了多少鐘聲

才來到了如此靜默的黃昏

她突然的一聲鹿鳴

 

是如此愛情

如此娜埃莎

如此的紅

 

一陣馬蹄

像是誰在敲著我身體的木魚

云雀聲聲

如同鐸鈴

 

賽罕塔拉草原啊

一群牦牛走過草叢，打著鼻噴

窸窣聲

絕對像是

有人在月亮上掘井

 

 

《烽 燧》

有一陣子，我的心情簡直就是一把

打著的松明

其實，我只是想看清山坳里的那個黑點

是頭牦牛，還是一頂褐子帳篷

我還虛擬了一個叫卓嘎的牧人

 

一匹馬來過了人間

一個人也來過了人間

 

一只旱獺隱身于洞口的一個土堆

那肯定是它的烽燧

 

暮色將至

一只云雀不停地啾鳴

像是登上一架“咯咯嚀嚀”的梯子

去，檢修半塊月亮的天空

 

 

《小孤山水電站》

這燈焰；這芯

這私語

這黑河的秘密

 

我為什么要把一群牦牛

移進一幅油畫

還有那個裕固族牧女

她胸前掛著一塊綠松石

堪比山那邊的孤山子水庫

 

真想從那股洪流里，牽出

一群馬和陣陣嘶鳴

讓它奔騰在祁連山的這個黃昏

 

我還想把一棵千年古松移進

那幅油畫

一枚枚垂墜的松塔，像是要等誰來

一一點亮的盞盞節能燈

 

還有那個護林員悄悄告訴我的

幾段小故事

都被他一截一截安進了巡夜的手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