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石上的春天
在缺水的貧瘠處,干枯的苔蘚有如紅銹,仿佛是昔日生命留下的濃重印記。其實,它們的故事并沒有結束,一旦春雨綿綿,這些透支了水分的蘚類就會醒來,開始又一個年輪的生長。
壹
車離開銀百高速,沿著重慶市南川區的鄉村公路盤旋而上。
窗外,銀裝素裹,卻不是春雪。春雪是慷慨的、均勻的,灑向高樓,也灑向土屋,不分對象,一律通通抹白。眼前的白色卻是挑剔的、有區別的,只在看上的地方出現,一團一團的。
仔細看,會發現白色全是由花團組成,而且,它們是有陣營的。從頭頂的懸崖直到樹林的邊緣,全是長瓣花朵傾瀉而下,無數花瀑野氣十足,極為壯觀,而田野的花團卻是一樹一樹的,各自懶洋洋地開著,一副淡定不爭的樣子。
有過多次野外探訪的經歷,我遠遠一望,便知前者是木質藤本的小木通,春天正是它們的季節,各種灌木喬木暫時只是它們的花架。同期還有一種大花小木通,花瓣更為碩大,但在鋪天蓋地的小木通中很難被發現。后者,多數是李樹,當地人酷愛江安李,樹皮多裂紋,更顯得滄桑,與嬌嫩細薄的李花對比強烈。偶爾,也有早開的梨花混在其中,很容易分辨,梨樹的個頭要高大多了。
兩個陣營的白色,像對峙,又像對話。或者,它們只是共同組成了此地春天的白色二重奏,為接下來的無盡花事隆重開幕。自然與人類的關系,就該像這二重奏一樣既有對抗,又有默契。
小木通幾乎不涉足草地或濕地,作為一種野生鐵線蓮,它們的根須怯水,偏好崖邊,喜愛在巖石眾多的山坡甚至石縫處生長。林緣外的田地,巖石已被人們集中清理,它們也就沒了立足之地。像這樣的原生植物很多,耕地甚至耕地周圍,已不再是它們適合的環境,只好逐漸退卻到更為陡峭的地帶。
車在海拔1300余米的山王坪停了下來,我們沿著步道慢慢向前,此行是去看一種獨特的生境:生態石林。
山王坪被外界熟知是因為它的雙色林:秋天,山道一邊的水杉林變為金黃,另一邊的柳杉林則仍然青綠,奇異的景致適合從天上俯瞰。我對人工林興趣有限,雙色林也就看過一次,而生態石林卻是百看不厭的,它更像一個萬花筒,隨著季節轉動,就會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來。
見我興致勃勃,一位朋友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這個季節早了點,你喜歡的可能還看不到?!蹦洗▍^的文友,都知道我最愛蝴蝶與野花,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山頂霧氣漸濃,眼前景物立刻變得模糊。
“無妨,石頭好看,至少還有苔蘚?!蔽乙贿吇卮?,一邊努力睜大眼睛,生怕錯過什么。
還真不是安慰他,或者安慰自己。有苔蘚的石頭,真的很好看,很耐看。而且,苔蘚遠比人們想象的更重要。可以說,喀斯特地貌的整個生態,最初是由不起眼的苔蘚塑造出來的。
千奇百怪的石頭,出現在小徑兩邊,上面都毫無例外地長滿了各種苔蘚。霧氣刪除了背景,讓每塊石頭都像一個完全獨立的綠色星球。
苔蘚是地球的拓荒者,是陸地露出海面時的生命先驅。它們有著后來的植物所不具備的一些特點,比如同時能在陸地和水里生存,比如超強的吸水和保水能力,比如能夠分泌酸性物質并把堅不可摧的石頭逐漸轉化為富有營養的土壤。
在一塊豎立的巨石前,我舍不得走。它上面生長著好幾種苔蘚,有的具匍匐主莖,有的密集叢生。巖石的褶皺處已被它們開墾出了厚厚的附著層,上面長出了巖白翠這樣的野花。下面的石縫里,生長著藤本植物,我辨認出了巖豆和崖爬藤。在缺水的貧瘠處,干枯的苔蘚猶如紅銹,仿佛是昔日生命留下的濃重印記。其實,它們的故事并沒有結束,一旦春雨綿綿,這些透支了水分的蘚類就會醒來,開始又一個年輪的生長。
這樣一塊巨石,簡直就是一部濃縮的苔蘚拓荒史。在它們的身后,出現了維管植物,出現了動物,出現了人類,而它們的拓荒仍在繼續。
山腳下的巖白翠,早已開花,而此處的巖白翠還在寒風中發抖,連花苞都還沒敢伸出來。大婁山脈的通泉草屬有兩個“小美人”,一是美麗通泉草,另一個就是巖白翠,它們都有迷人的吐著“舌頭”的藍花。
同樣沒開花的,還有牛耳朵和厚葉蛛毛苣苔,它們都長出了厚厚的新葉,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前者軟軟的像毛毯,后者有點像略硬的枇杷葉。這兩種苦苣苔家族的野花,長在草叢里是豬草,長在巖石上如仙女,咫尺之間的區別,無異天上人間。
適合在石縫生長的,還有虎耳草,簡直無處不在,有些地方長滿一壁,很期待看它們開花的樣子,一定是無數根須垂下,無數白里透紅的花朵星星點點。
終于,在離開步道往亂石中深入幾步后,我看到了堇菜屬的紫花地丁和紫花堇菜,前者就在路邊,怪不得城市、田園里都能見到,后者只在巖石上的附著層開花,一副隱于荒野的清高模樣。
朋友們都消失在濃霧的前方,我像隊伍里一條拖得很遠的尾巴,不時被奇石以及寄生于其上的植物世界挽留下來。這里的生態系統非常完好,除了描述到的,還有大樹直上云霄,以及從空中拋下的天梯般的巨藤。想起有一年初夏,我在這里看到了滿天繁星般的獼猴桃花朵,而現在,它的藤本混在各種藤蔓中,難以辨認。
探訪的尾聲,山王坪給了我驚喜——在水杉林下面,出現了連成片的山酢漿草的花朵,只是都在低頭避雨,沒有展現出本來的風姿。穿過樹林,我在巖壁上又看到了南川紫堇,花開如一群白天鵝,尾部帶一團紫紅。再晚些時候,天鵝飛去,就會露出綠色的豆莢,而豆莢里會長出星塵般的種子。南川紫堇近幾年才為人所知,它們喜歡生長在巖石上,花序懸垂于半空中,姿態相當優雅。
生態石林的生境,是中國西南的大婁山脈的縮影,雖為巖溶地貌,但前有苔蘚家族開拓,各種適應貧瘠環境的木本藤本植物長出發達的根須,根須之網在巖石上兜住了新生的泥土,如此良性循環,創造出了獨特的生態。
20多年間,我在山王坪所在的金佛山考察,見到退耕還林,見到土地逐漸恢復成荒野的過程,如此,石漠化的陰影才沒有出現在這樣的山區。
貳
阿依林海,一條山道沿懸崖蜿蜒向前。
透過薄云的間隙,能看到下面的山水,我感覺自己置身于一幅巨大山水畫的半空中,內心不禁泛起漣漪。
如果在山王坪是霧中觀苔,那么,在彭水苗族土家族自治縣的阿依林海就稱得上是踏云尋花了。
我的目標有兩個,一是木姜子,二是野櫻花。都見過多次,說是老友也不過分,但在新的春天里,有在野外細細觀賞的機會,仍不想錯過。
來的路上,從車窗中我已看見了盛開的木姜子花,在一片綠色中那一樹樹金黃,格外耀眼。這就是集體旅行的缺點,只能默默嘆口氣,假裝沒看見??偛荒艽蠛粜〗校屗緳C停車,再讓一車人等我看花呀。
到達林海觀景點——其實是長條形的山脊,僅看兩邊的話,也像是桌狀山的地貌。我環顧四周,在尚未成年的紅豆杉林邊緣看見幾枝黃花,花略顯單薄,感覺不像木姜子。
樟科植物中,有傘形花序并開小黃花的不少,花期也十分接近。對這些開在半空中的花團,只能靠猜,不過猜的次數多了,就能根據其氣質大致判定。
反正附近也沒別的目標,干脆鉆進了小樹林,來到黃花面前,花小若豆粒,摘下幾朵用手指一揉,再放在鼻前,果然不是木姜子。
木姜子的氣味太特別了,既尖銳又清新,是西南民眾的最愛。木姜子的果實,煮湯要放,吃魚要放,連下面條拌涼菜也可以放。沒有條件的,就用木姜子的果實精華萃取成木姜子油,只需幾滴,就能讓餐桌瞬間擁有山林的野氣。
不過,對木姜子的氣味,愛的人愛得歡喜,恨的人恨之入骨,可以憑一縷氣味把人分為兩類。這個劃分,比用折耳根更為簡明,因為并沒有可以左右搖擺的第三類人群。
同行的小說家張者,提到木姜子,連聲音語氣都變了:“那是個啥東西呀?一股洗衣液的氣味,怎么吃得下去!”
附近兩位木姜子的“擁躉”聽到此言皺眉,扭頭平靜地看著他,目光里帶著一絲不善。
我沿著臨崖小道快步向前,希望能在勃發的新葉里突然看到一樹金黃。路邊,不時有巖石突出地面,如蜷縮在一起的牛群,上面長滿了各種植被。
毫無例外的,是苔蘚打底,蕨類附身,然后糾纏藤蔓展葉開花。每塊巖石都在滄桑里生出點點新綠,春天已經在它們身體上完全蘇醒。
看得歡喜,干脆離開步道,繞過山莓的刺藤,去看巖石的另一面。這里離懸崖邊沿有幾米距離,初春草叢中無蛇,還算安全。
果然有所發現,在零星的貫眾和過路黃的上方,巖石最陡峭的立面上,竟生著一大簇吊石苣苔。要說愛石頭,吊石苣苔愛得最無保留,其他的石生植物,可以生石上,也可以生樹上或干燥的坡地,而此物非石頭不落,偏執而又驕傲。而我,特別喜歡它這份驕傲。
開秀氣的花,枝干和葉片卻有如披甲武士,吊石苣苔有著小灌木的形態。我探頭探腦,左右察看,發現花苞未出,嘆了口氣,原路返回小道。
又走了幾百米,懸崖邊出現了開滿小黃花的喬木,從氣質上我認定它們就是木姜子,毫不猶豫地小心靠近,用鏡頭瞄準了斜斜遞到我身邊的一枝,眼里立即金光閃耀。這才是木姜子,它們的花組成錐形花序,密集地擠在一起,特別有成團的感覺。之前見到的別的樟科植物的小黃花,明顯稀疏多了。
很有把握地摘下幾朵,湊到鼻前,立覺神清氣爽,那一如既往的清新與尖銳,像仙人也像諍友,沒有任何植物的香氣可以替代。還有兩種植物有類似的香氣:云南的香茅和川滇香薷。兩種植物香料我都成功在家里種活多年,但其氣味的尖銳方面就遜色多了,都更溫柔,稱不上諍友。
距離下車處已有1公里,想到不能脫隊太遠,便轉身快步返回。
午飯后,有倆小時自由徒步時間,正好仔細觀察山脊另一邊的植被及環境。從木屋區順著臺階向上,臺階兩邊東倒西歪的全是蜂斗菜,這種野花有點像憨憨的大頭娃娃,細看其實頭狀花序上的小花挺精致。蜂斗菜特別適應人類對環境的影響,像是大自然派出的好奇寶寶,新辟的小道兩邊總有它們的腦袋。
往上,巖石密布如放大了的盆景。這邊山頂有樹林,不像崖邊小道空曠,巖石上的青苔長得格外肥厚,蕨的種類明顯更多,特別是石韋,在苔蘚的掩護下臨空舒展葉片。最碩大的是廬山石韋,我用手機里的測距儀App測量,葉片寬4厘米、長15厘米,妥妥的石韋中的巨人。
一片綠色中,巖石間的火棘還掛著去年的紅果,取了幾粒放進嘴里咀嚼,比秋天時更甜,似乎還略有酒香。這相當于葡萄的晚收果吧,要的不是果汁最飽滿時,而是讓其自行脫水釀造。這么說,空中掛著的全是紅彤彤的小酒廠了,它們可比人類的釀酒歷史早多了。
轉身再看,林下全是常春藤,它們從懸崖下一路攀登而至山頂,再進入林下,就各自把樹干當成巖石,繼續向上。俯身望去,林間全是昂首向上的藤尖。
走出樹林,就看到了一直尋找的另一個目標:野櫻花。武陵山區的野櫻種類不少,可以統稱為野櫻花樹,也可以稱為野櫻桃樹,因為都有果實,也全部可以食用,當然,口感區別就大了。
這里是山頂的風口上,野櫻的花朵看似不密集,其實是花瓣多被吹落,只剩下了長長的花蕊。一只劍鳳蝶,圍繞這株野櫻花忽高忽低地飛著,讓我眼前一亮,但我知道它不會落在花上的。劍鳳蝶最愛的是醉魚草,其次是農人所種的蘿卜花和大蔥花,偶爾也會在垂絲海棠上稍做停留。果然,在我的怦怦心跳中,劍鳳蝶拖著長長的尾突拉高、飛遠,再不回來。
我沿著崎嶇的小道在石陣中繼續行走,發現在相對平坦的極小空地上,已經種上了紅豆杉的樹苗。
以前,勤勞的武陵山區農人,絕不會放過石間的空地,都會種上高粱、土豆之類的作物。這種耕作方式,終于破壞了喀斯特地貌脆弱的生態,最嚴重的時候,彭水石漠化面積近全縣總面積的四分之一。
十年退耕還林,十年生態造林,石漠化區域漸漸變成了紅豆杉、山桐子、脆李等經濟樹木與野生植被共生的良好生態環境。
正在思量身邊環境的變化,忽見半山有一株野櫻花,如飛雪壓住了整個灌木林,心中一喜,趕緊抄小道向那邊走去。
叁
公元1856年,一場地震,天地為之一傾,溪谷被堵塞,竟形成一個堰塞湖。
車在小南海湖景里一路向前,沒有停留,向著春色深處的黔江區土家十三寨而去。車窗外,同樣有兩個陣容的花團在對峙,或者說,在對話。
溪谷兩側平坦之處,油菜花盛放。正是油菜花最好的時節,它們每一枝都是閃耀的樓梯,共同構成了邊緣整齊的黃金軍團,沿著坡地逐漸抬高,又有一塊又一塊明亮的黃色出現。
坡度更為陡峭的懸崖、山地則是闊葉混交葉的領地,落葉樹木光禿的枝干上新芽迸發,常綠樹木則在深色枝葉里舉出嫩綠,而它們不是主角,只是腳手架,只是舞臺。
主角出乎我的意料,竟是不起眼的菊科草本植物千里光。它們的黃色花朵從各處懸崖傾瀉而下,借助喬木和灌木的支撐,形成了浩浩蕩蕩的燦爛瀑布。和油菜花軍團不同的是,這些瀑布肆意揮灑,雜亂而又富有生機,漫山遍野。
這是人類與自然的又一曲春天里的二重奏,只是由白色變成了黃色。
河谷中的土家寨子群落,有歷史悠久的人文奇觀,是受人歡迎的景區。同行者從李樹的繁花下走進民俗生態博物館,我卻在院子門口止步了。天色尚好,寨子邊就是山崖,有小路如天梯伸進上方的花叢,還不如去探訪一下此間的崖上春色。
路邊有狹條形的小塊菜地,菜地盡頭就是崖壁。和在山王坪、阿依林海看到的不一樣,那些地方的崖壁多為石灰巖或巖漿巖,質地堅硬,可以直接生長苔蘚和蕨類植物,而此處的崖壁卻風化嚴重,看不出巖石類型,有些崖壁甚至是碎石和泥土壓縮而成,似乎用手指都可以將其逐漸掏空。
還好,絕大多數崖壁并不裸露,而是由樹林或雜灌覆蓋,植物們的根系,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互相挽在一起,把這破碎的山崖牢牢固定。保護良好的生態環境需千萬年之功,而破壞它們只需幾十年,想到這里,不由心驚。
點點白花,把我從沉重的思緒里拉回到眼前,定睛一看,竟然不認識。它們生長在崖壁上,和下面的菜地保持著距離。崖邊的碎石如流沙,上前一步,滑回半步,靠近它們很不容易。嘗試幾次失敗后,我把相機放回雙肩包,一手抓住巖石,這樣才穩住身子,繼而高舉手機拍了幾張。
回放照片,認出是心葉碎米薺,算是碎米薺屬的大美人了,即使和報春花比也不遜色。滿心歡喜地回到小路上,繼續觀賞懸崖上的其他植物。
第二天清晨,我在鳥叫聲中醒來,正在猶豫要不要立即起床。手機滴滴一響,在手指下彈出照片,是一只水墨畫風的大蠶蛾靜靜趴在地上。是同行的小王拍給我看的,此時,他正在早餐的院子里等主人下面條。
樟蠶蛾!這是我一直想在野外親睹的漂亮蛾類,卻尚未如愿。因為它的羽化時間在早春,而我們很少在這個季節燈誘,沒有燈光它們可不會從樹冠層自己下到地面來。
翻身起來,只用一分鐘就穿好衣服,提著相機一路小跑。此時天光大亮,這只被燈光誘來的蛾類明星,隨時都會振翅飛走。
還好,它給了我足夠的拍攝時間,才撲騰著毛茸茸的翅膀飄然而去。
整整一天時間,我們都在黔江看水。看土家十三寨的溪水,看小南海礁石間的水,看阿蓬江神龜峽的水,在蒲花暗河看溶洞中的水,也看倒影里的巖石與翠綠。
也看別的:看小鎮附近的污水處理廠,看人類使用過的水,在達到什么樣的標準后才能回到自然中;看江邊山體的人造林治理,看如何艱難而漫長地在石漠化區域進行植被恢復。
兩條線索的觀察,其實是同一件事情。當我們逐漸找到和自然最好的共處方式時,巖石上從苔蘚開始的生態恢復才會重新開始,人間的水才會重新變得清澈。
聊到這個話題,濯水鎮的一位陪同者說:“很幸運,我們找到了桑樹。它根系發達,特別適合在土地稀薄的地方生長,在恢復‘石旮旯’生態的同時,還能創造效益。”
“要讓桑葉長得好,難道不翻土不除草?”我有點困惑。
“要區別對待,山下桑田里的可以翻土,但不需要年年翻。但是‘石旮旯’里種的桑樹,本來就是為了固土恢復生態,在不具備條件時不會翻土?!彼忉屨f。
以前的鄉下,田埂上都有桑樹;也不知何時起,桑樹的身影漸漸消失了。沒想到,在濯水,它被重新啟用,還能建此奇功。
聊天時,船在阿蓬江上徐徐前行,水面上是無邊的山崖和春天。
(作者:李元勝,系重慶市作協副主席,魯迅文學獎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