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上的駁船

黑暗的河面時常駛來一艘駁船

它龐大的身軀，在河面上

像一頭鯨魚

馬達發出低沉的吼叫，鋼鐵船體突突地向前滑行

我想起以前的堂哥，他和同伴一起

從省城開船去廣東

路過蒼梧時，會把船停靠在河邊

去菜市場采購和補給食品

我的堂哥個子很高，他從碼頭那里上來

步行到龍華街

在我們家吃完一頓午飯，再回到船上

他給我講船上的事情

講以前他當兵，去援助越南和打仗

退役后他去了省城的港務公司

終日開著駁船，在西江上

往返來回

那艘他駕駛的鐵船可能已經廢棄，他也早已退休

返回了老家

他途經的河道筑起了大壩，他曾經越過的河面

早已不是以前的河水

穿過園湖路

我背著包，穿過傍晚的園湖路

金色陽光如同斑斕的油彩

涂抹在對面樓房的

墻壁

我看著噴涌出藍色、紫色和各種云霞的天空

從斑馬線越過綠燈亮起的路口

那個我后來穿越過去的湖泊

在身后靜靜地閃著光

夜晚像一只溫柔神秘的貓，從高處

跳進路邊的樹叢

早上我的妻子開著車，帶我又一次穿過園湖路

我像一個具有節奏感的鐘擺

馳向另一個空間

在雜亂的街景，在消逝的永不再來的昨天

我把杯子里的水，倒進窗臺上的

一盆虎皮蘭

樓下移動的紅色公共汽車，帶著它的乘客

去往某個我不知道的

終點

他手里的兩只燈泡

他郵購了一些大螺口燈泡。晚上從菜鳥驛站

拿到時

那個穿黑色圓領衫，手里拿著一根煙的小伙子

就要準備下班

夜風中他穿過幽暗的花園，想起給他短信的

一位朋友。想起過去的一天

散步時枝條低垂下來的一棵無名樹

以及三角梅

現在，他帶著那個快遞盒子

從電梯，回到自己的房間，他迫不及待地拿出裁紙刀

切開盒子上的膠帶紙

在他拿著兩只燈泡，走向書房的時候

那兩個缺失燈泡的插口

正等待更多的亮光，照亮他

與密集在書頁上的一首詩

前天晚上的一場雪

——給陸源

早上他出了一趟門。夜半時分下了一場雪

雪覆蓋了地面

樹葉、樹枝、地上的枯草，還有屋檐

都是白色的結晶體

他后來去了路邊的一座公園，沒有一個人

在那里漫步，除了他自己

一些歪歪扭扭的腳印落在雪地上

鳥兒早已不見蹤影，玩耍的兒童全躲在家里

回來的路上，街道的雪被汽車壓成了骯臟的雪泥

一個婦女穿戴嚴密，從超市出來

艱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頭頂的天空灰蒙蒙的，如同一塊鉛礦石

他的生活，正經歷一場風暴

在等待與備受折磨的日子，他渴望平靜

并寫出偉大的作品

非亞，1965 年生，建筑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