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收藏一冊《戲劇導演的初步知識》，系著名戲劇家、導演洪深贈給著名學者杜國庠的簽名本，在書封面有洪深親筆題贈，“守素先生指正，弟洪深敬贈”，并鈐洪深印。字寫得很工整，恰如鳳子在《學習洪深先生》中所說：“洪深先生不是書法家，他的漢字比不上戲劇界其他老一輩人，可是他的字寫得一筆不茍。”

今以此書為契機，對洪深與杜國庠共同的奮斗歷程略作梳理，以饗讀者。

北上參加新政協

1948年至1949年，洪深和杜國庠分別轉道香港，“北上”參加新政協，迎接新中國成立，對二人具有特殊的意義。

洪深是應周恩來邀請北上的。1948年12月下旬，洪深佯稱醫治牙病離開廈門來到香港。12月26日，同李濟深、茅盾、章乃器、鄧初民等30多位人士秘密登上了蘇聯貨輪“阿爾丹號”，1949年1月7日在大連上岸，1月10日到達沈陽，1949年2月到達北平。

洪深是現代杰出的戲劇家、戲劇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一生創作電影劇本38部，創作、翻譯話劇劇本55部，導演電影9部、話劇55部，著影劇理論專著12部。《戲劇導演的初步知識》是他的戲劇理論著作，1943年10月由中國文化服務社初版發行，土紙印刷，是“青年文庫”之一種。全書包括三個部分：引言、導演與劇本；上篇：準備與設計；下篇：色、光、線、形、音、調。在這部書中，洪深明確提出了“劇本中心論”，闡釋了形式與內容的關系，提出了“技巧是手段不是目的”，要通過技巧的運用，達到“戲劇的真正目的——感動觀眾”。

杜國庠是“1948年冬天的一個傍晚”從上海趕赴香港的，并于1949年8、9月間，乘船在青島登陸，沿膠濟鐵路到濟南再轉北平參加新政協。

杜國庠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歷史學家，他兼善文學、史學和哲學，著、譯有《一九二九年急待解決的幾個關于文藝的問題》《中國古代由禮到法的思想變遷——荀子和韓非的思想關系》《先秦諸子思想概要》等作品。

在全國政協第一次會議上，洪深的身份是“無黨派民主人士代表”，杜國庠的身份是“待解放區民主人士首席代表”。

此次會議期間設立了六個委員會，洪深與郭沫若、陸定一、胡喬木、陳望道等53人，在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宣言起草委員會，杜國庠與馬敘倫、滕代遠、張云逸、田漢、茅盾、陳嘉庚等55人，在國旗國徽國都紀年方案審查委員會。

洪深、杜國庠與全體政協代表，共商國是、協商建國，迎來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1949年9月30日，選舉產生了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國委員會，杜國庠當選第一屆全國政協委員。1955年，洪深任第二屆全國政協委員。

“左聯”的活動

洪深和杜國庠交往之始，最晚應在“左聯”成立前后。1930年3月2日，中國左翼作家聯盟成立，杜國庠作為“左聯”發起者之一，參加了成立大會。趙爭《洪深年譜》稱“（洪深）與魯迅、田漢、郁達夫、柔石、潘漢年等五十余人參加會議”，陳美英《洪深年譜》稱引《洪深自傳》抄件稱“參加左翼作家聯盟，并任英文秘書”，趙銘彝說“洪深是左聯成員但不是發起人。左聯成立不久，田漢就介紹洪深參加了左聯”。

無論按照誰的說法，洪深遲至1930年3月，就應該與杜國庠認識并在“左聯”產生交集。

“左聯”成立后，洪深、杜國庠分別發起組織“中國左翼戲劇家聯盟”（即“劇聯”）、中國左翼社會科學家聯盟（即“社聯”）。陳美英在“1983年9月22日訪趙銘彝談話記錄”中說：“左聯、社聯、反帝大同盟都在中國文化總同盟領導下，開會常常是在一起的，洪深每次都參加，有一次還是在洪深家里開的會。”許滌新回憶說：“他是……‘左翼文化總同盟’（簡稱‘文總’）的負責人之一。”陽翰笙在回憶錄中說，“‘左聯’是群眾團體，上面的領導機關是‘文總’（左翼文化總同盟）……‘文總’也設有黨團”，“‘文委’的成員同時也是‘文總’黨團成員，……參加‘文委’的成員，先后有：杜國庠、彭康、王學文、夏衍、田漢、錢杏邨、錢亦石”。綜合看，杜國庠作為“文總”黨團成員，是活動的組織領導者，洪深每次都參加會議，二人應有很多交集。

洪深參加“左聯”后，創作了全面表現農村生活和農民抗爭的優秀劇本“農村三部曲”——《五奎橋》《香稻米》《青龍潭》，是“五四”以來，第一次較好反映正在覺醒戰斗的中國農村的優秀劇作。洪深談到自己創作上的轉變時說：“我已閱讀社會科學的書；而因參加左翼作家聯盟，友人們不斷予以教導，我個人的思想，對政治的認識，開始有若干改變。”不斷予以教導的“友人們”是誰呢？洪深夫人常青真在《懷念親人洪深》中說：“他加入左翼隊伍后，在地下黨同志的幫助下，讀了不少社會科學書籍。”陽翰笙在《革命回憶錄》中說：“還有杜國庠、柯柏年、許滌新等同志也到了上海。他們都是搞社會科學的……”田漢在《關于一些人和事·關于杜國庠》中說：“杜國庠（林伯修）在我們中間算年紀最大的，他是搞社會科學的……”

綜合看，可以確定“地下黨”，又懂“社會科學的”，肯定包括杜國庠。

從第三廳到文工會

以郭沫若為首的政治部第三廳和后來的文工會，是抗戰時期國共第二次合作特殊歷史條件下的產物，實際是由中共中央長江局和重慶時期的中共中央長江局領導，周恩來具體負責的“國統區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一個戰斗堡壘”。

第三廳1938年4月1日正式成立，廳長為郭沫若，辦公室負責人為陽翰笙，下設三個處按政治部統一排序分別為五處、六處、七處，處長分別胡愈之、田漢、范壽康，其中洪深為六處第一科科長，管戲劇和音樂，杜國庠為七處第一科科長，負責設計和日文翻譯。洪深成為第三廳科長，是田漢邀請的，田漢在《關于抗戰戲劇改進的報告》中說：“政治部成立，由漢（田漢）電邀洪氏歸漢（武漢），參加第三廳工作。”杜國庠成為第三廳科長，是中國共產黨指派的。侯外廬《悼念杜國庠同志》中說：“1938年春天，接受黨的指示，出任當時政治部第三廳對敵宣傳科長，在周恩來同志和郭沫若同志直接領導下工作。”

在第三廳，洪深和杜國庠都積極開展工作。第三廳成立伊始，搞了一個抗戰擴大宣傳周活動。郭沫若在征求眾人意見的時候，田漢、張志讓、洪深都“主張干”，“把抗戰的意義拼命地高揚一下”。宣傳周活動取得了良好效果，“把武漢三鎮的民氣著實鼓動了起來”。其中，洪深負責的戲劇方面，武漢12家戲院免收門票，上演抗戰話劇和戲曲，大大激發了群眾的抗日熱情。杜國庠負責的“中英日文的廣播節目”，擴大宣傳周影響。1938年8月，因武漢軍情緊張，杜國庠率領第三廳部分人員撤退到衡山，“內部工作極有條理，衛生勤務非常整飭，桌上無隔宿的公文，杏壇有漏夜的弦歌”“使先遣隊在衡山的對外工作也沒有受到什么大的阻礙”。

1938年11月，國民政府提出“焦土抗戰”政策，蔣介石密令張治中在長沙各處點火。長沙大火前夜，洪深根據周恩來的指示，組織三廳人員撤退，全體人員順利到達衡山。

文工會1940年12月7日正式宣布成立，郭沫若任主任委員，陽翰笙、謝仁釗任副主任委員，杜國庠、尹伯休、洪深、孫師毅、翦伯贊、沈雁冰、胡風、鄭伯奇、姚蓬子、沈志遠任委員，田漢、舒舍予、馬宗融、呂振羽、黎東方、孫伏園、熊佛西、王蕓生、張志讓、王昆侖為兼任委員。洪深和杜國庠繼續發揮作用。《陽翰笙日記》記載：“老洪（洪深）是昨天到的。這幾天會內很熱鬧，有伯贊（翦伯贊），有杜老（杜國庠），現在又加上洪（洪深），是會更加要熱鬧了。”洪深還取得了創作和理論研究雙豐收，創作了《戲劇導演的初步知識》、《戲的念詞與詩的朗誦》等理論著作和《風雨歸舟》、《黃白丹青》等劇作。杜國庠在哲學研究方面取得突出成績，寫作了《先秦諸子思想概要》、《先秦諸子的若干問題》等，還和侯外廬、紀玄冰、趙紀彬合著了《中國思想通史》。

今年是人民政協成立75周年，也是杜國庠誕辰135周年，洪深誕辰130周年，深味兩位政協先賢其言、其行、其狀，筆者深為二人濃烈熾熱的愛國情懷、引領時代的拓新精神和頑強勇猛的工作作風所感染，他們是中華民族的脊梁，他們是我們永遠的驕傲。

（作者單位：沈陽市政協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