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森君，寧夏靈武人。中國作協會員。出版詩集《夢是唯一的行李》《砂之塔》《西域詩篇》等若干部。

白云飄過頭頂

楊森君

賀蘭山巖畫：太陽神考

不過是遠古時期牧羊人

刻在石頭上的

一個人頭像

卻被我們尊崇為

太陽神

我們所認定的太陽光

不過是牧羊人刻下的

男子夸張的頭發

我這樣說

當然沒有褻瀆這幅巖畫的意思

跟神扯上關系

也算是這幅巖畫的榮耀

也因此

來此旅游的人們

有人雙手合十

對著它

有人甚至還為它上香獻貢

問題在于

中國古代

有太陽神一說嗎

（夸父逐日是另一類題材）

我只知道古希臘有太陽神

它的名字叫

赫利俄斯

三點五十二分

——這個時刻

沒有什么特別含義

就是掛鐘的金屬懸錘

停在

下午三點五十二分

我沒有留意是哪一天的

三點五十二分

肯定是在這個時刻

掛鐘的金屬懸錘停擺了

這個時刻

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已經說不清了

掛鐘壞了

重新給它換上電池

又將它抱起來搖了搖

它還是沒有反應

就讓它繼續掛在客廳里吧

時間長了，來客可能會認為

它是一只掛鐘

我卻把它當作一件裝飾品

白云飄過頭頂

青海省疆域遼闊

有一條河流由眾多水系匯集

有一些石頭

常年曬著太陽

有一些湖泊

生長鹽巴

有一些灌木選擇懸崖

有一些花朵，長在高處

有一些女孩

叫央金

有一些男人

叫扎西

有一些動物

叫牦牛

有一些鷹隼

負責亡人上天堂

有一些山頂

常年積雪

有一些寺廟

香火旺

有一些寺廟

只有幾個

穿紅袍的僧人

有一些白云懸浮

有一些白云奔跑

我曾在青海的草地上仰望

一會兒曬太陽

一會兒白云的投影蓋在身上

石 頭

有人把石頭

放在花園里

做景觀

有人把石頭

放在案頭

做鎮尺

有人把石頭

打孔穿線做成

墜子

有人把石頭

當做地基

埋入地下

有人把石頭

雕刻成獅子

立于大門兩側

有人把石頭

雕刻成佛

供在高處

在阿拉善奇石一條街

兩個人用石頭做成的象棋子

進退挪移，互爭天下

曼德拉山巖畫

這是駱駝，駱駝在奶駝羔

母駝的頭顱

高高昂起

這是馬，人騎在馬上

身體前傾

馬在奔跑

這是一把壺

裝茶水的壺，還是裝酒的壺

只能靠猜測

這是一座塔形建筑

只看到塔身

看不見僧人

這是太陽，太陽四周

是一道道直線

那是太陽的光芒

這是一只牧羊犬

它的身形較長

尾隨在一群羊后面

這是一群羊

這些羊只有骨架

分不清是綿羊還是山羊

這是一只鷹

鷹的翅膀

看上去比身子還長

這是一對男女

他們是在擁抱，還是在交歡

只能靠想象

——這對男女

是曼德拉山巖畫中

被人撫摸最多的一塊

從長沙到常德火車行駛了兩個小時

很久沒有坐綠皮火車了

疫情時代的人們戴著口罩

車廂過道擠滿了人

聽口音，大多數是湖南本地人

我喜歡看著窗外

南方看不到地平線

個別時候，我收回目光

坐我對面的女孩

一直在玩手機

她的口罩一次也沒有摘下過

她的眼睛很好看

就算天使一詞被人用過千遍萬遍

我依然要在她這里用一次

只用一次，只用兩個小時

柏樹園上空

參觀柏樹園時

一只鷹恰好從柏樹園上空飛過

這只鷹的速度有些快

似乎沖向山對面的某個目標

只有我和詩人梁積林、施施然、牛慶國看見了

其他詩人都彎著腰

在撿石頭

其中就有詩人楊廷成

他一直低著頭

用手刨一塊據他說像一只乳房的白石頭

舊作重拾

我把三十年前的一首詩

重新找了出來

讀過它的人很少

這首詩的名字叫《習慣》

內容如下——

“馬，比風跑得快

但，馬在風里

跑”

你若讀到這首詩

那么，這首詩的讀者

又增加一個

包括對這首詩的解讀

也許會多出一種